安尔

默然等待千年,只为在此相遇。
哑舍同人练手
初现文字
希望你能看见。

不令之臣

2020全国一卷,用小说的方式打开讨论齐桓公,管仲和鲍叔牙的夺命作文题。 

@LOFTER图书管理员 


暖黄色的灯光下,一张方方正正的长桌摆在这间古色古香的包厢里。年轻的DM小哥哥捧着剧本杀组织人手册温温和和地开了口。“今天各位选择的是这个叫做《不令之臣》的本子,四人局的情感本,我是这一局的DM,下面给你们分发角色剧本,希望各位玩得愉快。”

姜远撑着下巴望着DM手里的一叠本子发着呆。家里乱成一锅粥,他也算是出来避难才寻了个可以消磨大半日时间的剧本杀店落脚。

也指望着玩个带入情感的沉浸本能让他暂时忘却烦恼吧。

做工精致手感轻巧的剧本一入手,姜远就知道今天这钱没白花,独家本就是独家本,怪不得外面的宣传铺天盖地,玩家的留言好评如潮。他喝了口奶茶,开始翻阅手里的本子。

“公元前685年,你顺利继位,成为了春秋齐国第十五位国君······”姜远一愣,又翻回封面仔细看了一眼角色名称——姜小白。

怎么能分到这个角色呢······据测评说这个角色的难度达到五星,他本大指望分到管仲的角色能像测评里说的那样划划水······

既来之则安之,几个朋友都开始低头看剧本了,他总不好这个时候提出换角色。

姜远稳了稳心神,咬着吸管开始一行行地阅读着姜小白的剧本。

密密麻麻的文字胀满了姜远的瞳孔,横竖撇捺仿佛下一秒就要散了架,满天满地地散落在他混混沌沌的脑海里······ 


包厢的空调是关掉了吗?着实让人燥热得难受。

姜远揉了揉眼睛,面前模糊的一切逐渐清朗起来。

“公子!公子你醒啦?我们才到莒国三日,公子怎得便生了热病。都是臣服侍不周······”面前一个络腮胡拉杂的厚实汉子跪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扯着姜远的衣袍,深凹进去的双眼满是委屈巴巴的泪花,颜色偏深的双唇抿成了覆舟状,竟有两分······楚楚可怜???

姜远太阳穴突突了两下,猛地坐了起来,睁大眼睛环顾四周,又直愣愣地盯着眼前这个小媳妇样的大汉。“我······你是谁?我在哪?”

“公子这是烧糊涂了嘛······我是叔牙啊!齐王暴虐,公子们都逃了,咱们这是才到的莒国啊!”姜远闭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齐王······叔牙······所以他这是,在剧本里??!!

顷刻间,他在剧本里看到的内容都浮现在了大脑里。兄长齐襄公是个混蛋君王,把齐国搞得一塌糊涂,诸公子纷纷逃亡,而他小白与心腹鲍叔牙逃到了莒国,他却急生了热病,大睡了三日,一直是叔牙衣不解带地日夜侍奉······

想到这里,姜远不禁打了个哆嗦,他宁可换成个妙龄佳人红袖伴侧啊行不行!

姜远想起自己并没有读完剧本,刚好读到这里便意识模糊,醒来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公子小白。他现在对这里的“未来”很感兴趣啊,奈何他历史太差,脑子里实在搜罗不到关于这个时期的其他信息。

鲍叔牙就像是打开记忆阀门的按钮,与他的沟通使得姜远慢慢解锁了到目前历史进度的所有公子小白的记忆和情感,深刻地理解了小白的处境,也完全清楚了小白的心路历程。说实话,这公子小白的心态倒和身为21世纪家族企业三少爷的姜远颇有几分相似。都有个不成器却握着大权的大哥,都有个野心勃勃虎视眈眈的二哥,都有着远大抱负和理想,都身在被逼离家的处境。

姜远能够感受到自己已经完全代入了公子小白的情绪里,低落沮丧,沉默不语。

“公子勿忧,以臣之见,公子是诸多公子中最堪大任的一位,而臣多年追随公子也并不仅仅是因为与公子的情深意重,更是看重公子的才学和胸襟。公子是我选中跟随的明主,待天时地利人和,我必将辅佐公子力挽大齐!”鲍叔牙宽厚的手掌握住了姜远的,深邃的眼睛里满是希冀。姜远看着一脸倦意却不掩一腔热血的鲍叔牙,忽然笑了。

原来这就是公子小白如此视他为心腹的原因。

臣子若此,何君不爱?


马蹄卷起黄沙,扬起尘土,濛濛了一片原野。

上书“莒”字的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一队酱黄色甲衣的人马井然奔行在高坡大道上。

日前传来的消息称齐襄公被杀,齐国一片混乱,又因各公子都散布各国,一时间王位无人可继,齐国气象又要变了。

昨夜姜远得知了这个消息,咬住了牙关并未说话,紧握的拳头却表明了一切。匆匆入帐的鲍叔牙抬头只消一眼便知他所想。二人相视一笑,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了赤裸裸的四个字,机会来了。这便是君臣二人无法言说的默契。

第二天一早,莒国军队便护卫着姜远和鲍叔牙浩浩荡荡地上了路。只要抢先赶回齐国,这国君的位置,便唾手可得,只要,迅于他那个兄长公子纠。

“公子且慢!”远远的,一个骑着一匹火红烈马的人驰向了莒国大道。

姜远扯住自己的踏雪乌骓,神色清明地望向来人。

“在下管仲,见过公子。”留着一字胡的布衣男子撩起衣袍翻身下马,步履稳健地走到姜远的马前,躬身一礼,“遥闻公子小白正赶往齐国继位,我愿誓死追随,但求为一护卫!”

管仲何许人也?当今天下之大才,何人敢只教他做一护卫?姜远急忙拱手,刚想说些什么,却只见管仲忽地抬手,袖中的玲珑弓弩电光火石间发出一箭,向姜远射来。

“公子!”鲍叔牙的吼声震破天际。


跨下的火红烈马几乎在鞭子的抽打下四蹄腾空,一块块腱子肉绷得紧紧的,已然是全力疾驰。

渐渐地,一队红色甲衣的人马和高高悬起的“鲁”字大旗映入眼帘。

姜远听见自己惊喜万分的声音,“公子!管仲归矣!”

公子纠陌生的面容倒映在姜远的瞳孔里。姜远很茫然,上一秒他明明还是公子小白,如何现在成了管仲?

“公子,臣已将那姜小白射中,齐国的大梁如今须公子挑起了!我军人马可不用慌忙,只需护卫好公子,你等皆是我齐国的功臣!”姜远听见自己激情澎湃地如是说。

姜远想低头看看自己,想摸摸自己的嘴,还想大叫一声“淦啊这闹的是哪一出!”,可是他做不到。他的意识可以自由思考,他有拥有这具身体的所有感官,可他没有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他就像是依附在这具身体上的游魂,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这跟变成公子小白时候的情况不一样啊喂!

姜远有些神经衰弱,他只记得当自己是小白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管仲向自己射了一箭,他没有感觉到疼痛,也没有经历什么死亡,只觉得那箭矢在眼前不断放大,他的意识就像是被抽离出了小白的身体,又像是被什么挤了出来,堪堪一秒,他便成了被囚禁在管仲身体里的自由意识。

在跟随公子纠的军队行进的过程中,姜远想尽了一切办法找回身体的自由支配感,可不论他付出多大努力,始终无法影响这个管仲分毫。管仲像是完全不知道姜远的存在,如常地生活着。

姜远徒劳无功,只得百无聊赖地窥视着管仲和公子纠的生活。

渐渐地,他发现这个公子纠完全是个能力与抱负不相配的人。明明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不论是日常琐事还是军机大事,都要不放心地过问管仲,管仲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却还要怀着登上王位重振齐国的愿望。

姜远还发现管仲是个杀伐果断,冷面热心的能臣,治军笃严,对待公子纠却又是铁汉柔情,分明超出了一般意义上的君臣主仆关系。

姜远每天都要撇着嘴看管仲半夜三更潜入公子纠的帐中给他掖好被角,看着管仲日日餐前亲自为公子纠试毒,甚至看着这个大男人眯着眼睛弓着背,亲手缝制一个做工略显粗糙的软垫,只为了公子纠骑马不被马鞍磨伤大腿。

姜远总觉得一个大老爷们儿为另一个大老爷们儿做到这个地步实在让他有些接受无能,但他连闭眼都做不到。

只能在心底默念,“淦啊!”


 齐国的城门已遥遥可见,红衣甲士也已隐隐爆出些欢呼。

姜远猜想,这公子纠和管仲,大约要修成正果了。

只是城门迟迟未开。“报!公子······公子小白已经继位!”一个红衣甲士探兵跪在了管仲马前。

公子纠迟疑地望向了管仲,一脸受伤的神情。

姜远看他那副受气包的模样真有些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这是他一个对王位虎视眈眈的公子该有的反应吗???

可姜远听见管仲幽幽叹了口气,打马上前轻轻拍了拍公子纠的肩膀,“公子莫慌,我们攻城。”

姜远感觉到管仲握住了公子纠的手,挡在了他身前。 


这一战,管仲大败。

齐军早有准备,鲍叔牙和公子小白,就是现在的齐王,早就安排好了一切部署。

鲁国军队败得七零八落,丢盔弃甲。

管仲只能护着公子纠,率着残兵回到了鲁国。

转身前的那一刹那,姜远看见了站在城楼上的齐王,姜小白。

面沉如水,气定神闲,一身紫衣,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他该有的模样。 


鲁国国君接见了兵败而归的公子纠和管仲。

“齐王说,我鲁国必须杀公子纠并押送管仲回齐以泄一箭之仇,否则便出兵灭鲁。”鲁国国君不带感情的沧桑语调让人心底悲凉一片,“我鲁国军队已因你二人葬送大半,休得再求情。”

姜远忽觉掌心一片刺痛,原是管仲拳头紧握,指甲已经深深没入掌心的皮肉之中。

油灯几近枯竭,最后那抹赤色的火焰在微弱的夜风里摇摇晃晃。

管仲与公子纠坐在牢内,相对无言。

明日辰时,便是公子纠被斩之刻。

“夷吾,你可后悔?”公子纠忽然抬眼望着管仲,眼里已是一片澄澈,全无对死亡的恐惧或是平日里的犹疑。

“臣不悔。”管仲也回望着他,“良禽择木而栖,公子是我管夷吾选中的参天木,永不悔也。”

“事已至此,难道你还不觉得选择我是错的吗?我终是命丧于此了,兴国大业······果然不是我该有的妄想。而你所想,也皆是妄想。”公子纠淡淡地笑了,伸手替管仲整理好凌乱的鬓发。

管仲没再说话。姜远能感受到管仲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忽然收紧了,一抽一抽的疼。

为什么选择公子纠呢?公子纠自己能不知道吗?

姜远忽然有些心疼管仲,只能长叹一声木鱼脑瓜也。


辰时已至。

刽子手的刀刃在清晨破晓的日头下反射着夺目的光。

跪在断头台上的公子纠望着囚车里的管仲,动了动嘴。

姜远看得分明,两个字,扶齐。

公子纠的人头闷声而落,鲜血飞溅三尺。

管仲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囚车里。

晕倒前他似乎听见颅内有一陌生的声音说道,“什么大型古装肥皂剧,可看累死我了。” 


“君上,君上!”鲍叔牙焦灼的声音响在了耳畔。

姜远一个激灵,直愣愣地看着前方跪着的鲍叔牙。

“管仲之才,胜我百倍,君若欲大展宏图,非管仲莫属。”

“叔牙?管仲呢?他在哪?”姜远明白过来,他现在又是齐王小白了。好不容易恢复了一具身体的掌控权,姜远激动地蹦了两下。

“管仲现已押送回国,正在殿外等候。君上······”

姜远忽地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叔牙,你我二人不必多言,本王都懂。”

鲍叔牙望着一副了然于胸模样的齐王,莫名地安心下来。


姜远快步走出殿内,迎着被押送进宫的管仲走去。

管仲远远地望着这个英姿勃发的年轻君王,有些恍惚。那张稚嫩的面庞似与公子纠的重合在一起,五官极尽相似,气概却截然不同。

姜远已来到管仲面前,亲手解开了缚住管仲的绳索。

管仲眉间拧起,欲排斥,却又移不开眼。

姜远伸手抓住管仲握成拳头的双手,严肃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扶,齐。”姜远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公子纠临终前的话。

终于,管仲的眉间平缓下来,拳头松了开来。 


眼前飘忽不定的奇怪字符七七八八地连接在一起,绕得姜远有些头晕。一片混沌里,姜远想要拼命找到出口,却像是被拖住了腿。

颅内一个陌生的声音蓦然响起,“鸠占鹊巢许多日,你倒也没犯许多错。只是那日我若没有及时夺回身体,便是要死在管仲箭下了。你走吧。”

姜远莫名想起城墙上那个气定神闲的紫衣君王。

被拖住的腿忽然又被松开,陌生的字符逐渐熟悉起来,乖乖地跃回纸面。

面前的剧本还是一动不动地停留在那一页,周围的几个朋友轻轻呼唤着姜远的名字。

“姜远······姜远?玩个剧本杀你都能睡着!”

姜远猛地抬起了头,迷迷瞪瞪地看了看四周,又掐了自己一把。

DM小哥哥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令之臣,即不肖人臣,谁谓也?鲍叔牙也?管仲也?管仲未能生死相随公子纠,可是不令?管仲先刺齐桓公后又认其为主,可是不肖?难辩也。” 


原是不难辩的,姜远想。

管仲绝不是不令之臣。 


姜远做不了永远的姜小白,可他是姜远。

他至少成功地做过某一时间段里的姜小白。

姜小白撑起了整个齐国,那姜远,撑起自己家的企业,一定也没什么问题。 


2020全国一卷高考作文,齐桓公,管仲和鲍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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